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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一更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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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大隊聽到米衛國說徐華父子倆出事, 第一反應就是那只聰明得不像話的黑色大狗幹的。

他頓了下,但是卻也想不通一條狗為什麽能逼得徐華跳崖。雖然那狗兇猛無比,但也不至於聰明到能把人逼瘋,還抱著親兒子跳吧?

想到這裏他的眼神一動,突然想起來這狗還有個同樣聰明得不像話的小主人來。並且這狗似乎對她十分的言聽計從?

岑明心裏存了疑慮,便在這裏呆不住了。

正好這會兒距離收張二麻子的網還有點時間,他想了想便大步出門,偏腿跨上停在院子裏的自行車,就往雲來巷而去。

不過十來分鐘,他就站在了福福家的院門口。

敲開門,小姑娘頭發上還滴著水,一副剛洗過澡的模樣,旁邊還站了個跟她一般大的小男孩兒。

“岑叔叔。”

小姑娘的嗓音一如既往的甜糯糯,一聽就讓人心生好感。

岑明點點頭,環顧一圈沒看到那只大狗的身影,便隨口問了句:“你家那只大黑呢?在哪?”

“它不叫大黑,叫花花呢。”福福抿抿唇,認真糾正。

隨著一聲“花花”剛落,院子後頭黑影一閃,躥出一條威風凜凜的大狗來,只是這會兒,它身上東一塊西一塊顏料實在是有損它的氣勢,令它變成了名符其實的花花。

岑明伸手撚了撚它身上厚厚一層,已經結殼的料顏堆,心裏一動——

這種顏料他們派出所也有,十分難幹,尤其是在塗得厚厚一層的時候,更是幹得極為不容易。它身上塗這麽厚,目測至少得等兩個小時才能幹透。

“這……塗著它不難受嗎?”

福福彎起眼睛:“很好看啊,你不覺得嗎?”

岑明眼神一閃,隨便跟一身花顏料的狗子互動一下,然後狀似無意地問了句:“你們今天晚上出去了嗎?”

“沒有啊,小朋友晚上是不可以獨自出門噠,晚上我一直在跟孫傑睿一起畫畫,後來身上弄臟了,去洗了個澡。”

福福一字一句說得猶為認真。

岑明:“這樣啊,那你呢?”

他將腦袋轉向了旁邊的孫傑睿。

孫傑睿:“我也是畫畫啊,”小男孩兒用一種“你是不是傻”的眼神看著岑明:“福福教我畫花花,實在太難了,我才畫完。”

岑明沒吭聲,直接提腿邁步進了房間,不大的房間裏所有東西一眼即盡。

中間一張大桌上擺滿了淩亂的畫具,兩邊一左一右各擺著一副工筆畫兒,其中一副筆法細膩,另一副筆法淩亂,兩副墨跡均是未幹,畫的正是花花。

旁邊洗澡間的門大敞著,裏面地上還淩亂地扔著幾件小姑娘衣物,正是上午在看派出所看到福福時她身上穿的。

岑明目光隱晦地在小姑娘身上一轉:……

真不是這倆幹的?

福福已經十分懂事地泡來一杯熱茶:“岑叔叔喝茶。”

水杯裏的水很燙,燙得小姑娘嫩白的小手紅了一大片,氤氳的水汽蒸騰起來,越發讓人覺得小姑娘糯糯的,可可愛愛。

岑明哂然一笑,頓時覺得自己怕是查過太多的案子以至心理陰暗了——

眼前的福福明明就是一個無害到極點的小閨女。

與其相信是她只用一天一夜時間就策劃出一起堪稱完美的意外墜崖案,倒不如相信是徐華喝酒喝得發癲來得更合情理。

岑明笑著接過茶水,喝了一口,然後道:“叔叔就過來看一下,你們家裏大人都不在家,怕你一個小孩子在家不放心。”

“不怕的呢。”福福腦袋一歪,摟過旁邊的狗子:“家裏有花花保護我,隔壁還有竇爺爺跟岳爺爺。”

放下疑慮的岑明爽朗一笑,起身揉了把小姑娘還在滴水的頭發:“快去把頭發擦幹,我要回去了,現在晚上還怪涼的。”

“嗯嗯!叔叔路上小心!”

岑明:“好。”

正好孫傑睿說他也要走了,於是兩人便同行了一段,直到遇到湯姆秘書過來接他。

送走小傑睿之後,岑明那邊約好的時間也快到了,於是他就一偏腿騎上自行車,風馳電掣往派出所趕去。

因此就沒聽到身後孫傑睿興奮的聲音,或者他聽到了也沒什麽用,因為兩人說的是英語——

“Fu is amazing!I’m drawing the dog with her,she start later than me,but still finished so earlier than me!Especially I had s/mudged her dress with ink so that she had to take a bathe first in the middle of drawing!(福福太厲害了,她比我晚開始畫,中途還被我不小心弄臟衣服去洗了個澡,結果還是比我先畫完。)”

秘書:“Realy?that’s broval!(真的嗎?太棒了!)”

一大一小說著話,漸行漸遠。

遠處的夜風將這些細微的語聲送到福福耳邊,小姑娘再次抿了抿唇,然後突然回身,用力抱了抱身邊的狗狗。

花花懂事地一動沒動,片刻之後突然搖著尾巴跑去另一間房間,再出來的時候,嘴裏就銜了一封信。

那是郵差今天上午送過來的信件,正好被它收著了。

福福接過一看,發現是江樾寄來的。

不過她並沒急著拆信,而是先動作輕柔地掀開花花身上那些顏料殼,用簽子沾了水,小心地往狗子身上滴。

不一會兒,黏著顏料殼的膠就化開了,一片完整的顏料殼就被小姑娘揭了下來。

然後是剩下第二片、第三片……

等所有的顏料殼揭完,花花舒服地抖了下皮毛,但是毛發上面還有殘膠讓它感覺十分不舒服,於是狗子回頭,正準備伸舌頭去舔。

“停!”

福福一下制止了它:“等下我用濕毛巾一點點擦!”這膠水是那種裱畫用的特制膠水,一旦黏上了就極為牢固,如果不用特殊的藥水,是可以保持很多年都不掉的。

福福把藥水一點點蘸到花花皮毛上,又用熱毛巾捂了會兒,那些粘得牢牢的膠水這才一點點徹底剝落……

很快,狗子身上的殘膠就全都清除幹凈。

一身舒爽的狗子“汪嗚”一聲,趴在福福腿邊,瞇起眼睛。

把花花收拾幹凈,福福又轉身去洗澡間裏收拾剛剛扔在地上的臟衣服。一抖,就從裏面滾出兩個裝著青紅兩色顏料的小瓶子,她把這個小瓶子裏的顏料倒掉沖洗幹凈,然後就把它們跟家裏不用的瓶瓶罐罐一起,擺在角落。

接著是錄音機。

福福將裏面的磁帶取出來,直接摁了洗帶鍵將裏面提前錄好的嬰兒哭聲洗掉,然後又按了轉錄鍵,自己錄了一大段英文朗誦覆蓋上去。

做完這一切,福福原本半濕的頭發已經幹了。

她又趴在桌上開始發楞。

花花有點著急,擡起頭把桌上的信件往她面前推了推。

福福眼神一動,卻沒有要接的意思。

花花:“汪!”都過去啦!

福福笑了下,然後起身準備睡覺。也不知為什麽,她現在什麽也不想幹,就想靜靜地發會兒呆。

然而今天晚上她這呆,註定是發不了了。

因為就在她剛上床趴下不久,窗戶突然被人從外面“篤篤”地敲了兩下。

福福本想不理。

但是外面的聲音越敲越急,最後還伸爪子去摳玻璃,那刺耳的刮擦聲聽得人心煩意亂。

福福無法,只得起身開窗。

咯咯噠帶著一身寒氣從外面撲進來:“咯咯咕!”凍死爺了!沒毛的日子太難熬了!

去的時候它是跟小麻雞一起的,可是回來的路上小麻雞不知道遇到什麽,竟然直接丟下它跑了。留它一只禿毛雞飛又飛不起來,楞是靠著兩條腿跑回來的。

福福:……

咯咯噠傷還沒好,今天她去報仇,本來不想帶它的,但是它卻死活賴在小麻雞身上不走。後來小麻雞表示背它一個自己也飛得動,能完成任務。

福福這才松口。

哪知現在這兩只就鬧妖蛾子。

“你該慶幸這不是白天,否則,就你現在這麽一大坨肉奔跑在路上,還不得被人逮了吃了?”

咯咯噠一僵,頓時炸毛:“咯咯咕!咕咕咕!”你才是肉!你全家都是肉!

福福伸指彈了它腦袋上益發肥壯的大肉冠:“嘁,我最喜歡吃雞冠了,反正你以後也下不了蛋了,要不就給我吃了吧?”

一語中的。

一針見血。

“咕——”

咯咯噠頓時被人掐住命運的大肉冠,悻悻地蔫兒下來,趴在溫暖的炕邊一動不動。

“好了,騙你的,即使你往後都不會下蛋了,我也不會殺你的。我要睡覺了,你出去吧。”福福揮手趕開炕邊難看的禿毛雞,“趕緊早點把毛長齊吧。”

咯咯噠:……

然後一步一蹭地下了炕,臨出門前,它突然又尖著嗓子叫了聲:“咕咕——”謝謝你,小主人。

福福正趴在炕上伸手去夠被扔在桌上的信,聞言頓時彎起眼睛:“不用謝!”

小姑娘想了半天終於想通了——

已經做過的事情就不要再去糾結,如果以後再遇到這樣的人渣,她還是一樣會毫不留情地想辦法報覆回去!

至於王愛國兩口子——

他們肯定是要被判刑的,等他們服完刑改造完,如果還不知悔改,那她不介意再出手一次。

心意終於通達的小姑娘終於想起被自己遺忘在一邊的信,伸長手臂將它撈上炕,就那麽靠在炕上展開信件開始讀了起來。

“福福你好!

見信如晤。

好久不見,十分掛念。我在省城家中每天都有按照當初你給我的進度表進行學習……”

許是真的認真學習了一個假期,這回江樾的信終於沒有那麽多錯別字了,頁面看著整潔許多。說話也文縐縐的起來,不像之前每回都是大白話一樣的閑話家常。

福福認認真真一字一句地讀下去。

江樾事無巨細,在信裏仔仔細細地說了自己的一切。

他說他最喜歡數學物理,這兩科他一看就懂。

他說生物最有趣,希望以後能有機會跟她一起去外面走走,看看這世界上所有的生物——無論是天上飛的,水裏游的,抑或是肉眼看得到,看不到的,他都想一一去看。

他說化學最奇妙,它們有的表面相同,內在卻千差萬別;而又有些,內在相同,但表面上截然相反……

然後他說他最害怕英語,其次是語文。他搞不懂那些語法句式,覺得為什麽語言會這麽覆雜,明明是相同的字,但是用不同的語氣組合起來,意思完全不同。然後在信的末尾給她列舉了一大堆他看起來非常頭疼的東西。

福福看著看著,就忘了心裏頭的沈重,唇邊逸出一絲笑來。然後小姑娘就抱著信,歪七八扭地躺在床上睡著了。

窗外花花聽到主人的呼吸變得平穩綿長,黑色的狗子偷偷潛進來,大嘴一張“呼”地一聲幫小主人吹滅了油燈,然後就地在主人床腳找了個位置,舒舒服服地趴下來,也睡著了……

窗外,原本被烏雲擋住的月亮突然露出一個頭,溫柔地透過窗戶灑在小姑娘床頭,照亮了她好看的眉眼,也——照亮了她唇邊那絲淡淡的笑容。

這一晚。

大家都做了一個溫柔至極的美夢。

花花夢見它奔跑在無邊無際的田野,天地廣闊,只有它一條大狗在盡情地奔跑。

咯咯噠夢見自己傷勢全好,長成了一只威風凜凜,身披五彩繽紛的盔甲的大將軍。小麻雞則跟個小媳婦一樣亦步亦趨地跟在它的身邊,替它下蛋,替它孵育後代。

李姐夢見自己肚子裏的胎兒健康成長,最後生了一個跟福福一樣可可愛愛的小閨女。小閨女身邊,還有個亦步亦趨的影子,淡淡的跟她道謝。

江樾夢見福福來軍營找他,小姑娘悶悶不樂,說自己做了一件壞事。於是江樾就竹筒倒豆子把自己從小到大做過的壞事全給小姑娘倒了出來——從上樹掏鳥蛋結果把褲子劃破了裸奔,說到第一次下河游泳結果差點淹死……

當最後說到他為了不讓李素素再進他們家門,選擇偷偷燒掉自行車票,並且跟著江芝一起冤枉她偷東西時——

福福問了他一句:“李素素是誰?”

然後他就驚醒了。

他:……

討人厭的李素素!

他都還沒來得及問小姑娘做的壞事是啥呢!

就來搗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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